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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外廊與廂房的交界處,右腳已跨出半步的昌浩,聽見朱雀所言的後,便把腳縮回來,回到兄長的身邊。

或許,他未來會非常地後悔,甚至可能會責怪自己當時為什麼要留下來?

為什麼要做可能會讓自己懊悔的事呢?他自問,卻得不到答案,大慨是為了讓過於緊繃的心情得到紓解。

也或許是,他想聽朱雀說出,他早已意識到,卻刻意去忽略的……那件不可告人的事。

 

為了讓昌浩他們能清楚聽到他的聲音,朱雀走近四人,有點吊兒郎當的說:「你們難道忘了嗎?」

「哎呀,你們用腦子想想嘛,孤男寡女的,可能會有什麼事發生?」

他誘導他們的思緒前往禁忌的話題,「平常」的朱雀根本不會這麼做,難道是因為太想報復騰蛇而失去理智嗎?

聽到如此沾有惡意的發言,坐在角落處的天空挑眉看了朱雀一眼,不動聲色地與坐在旁邊的老人對話。

悄聲的說:「晴明,朱雀他………黑………髮………介,要馬上處理嗎?」

晴明搖搖頭,以同樣音量回答:「不,既然是那位大人做的,想必不願被我們打壞興致,再觀察片刻好了。」

天空沉默了半霎後,才頷首同意,理由只有一個,晴明心裡一清二楚,他自己也心知肚明。

如果現在了阻止這次,那便會有更加激烈更具危險性的下一次,而且對象的選定也不再只限制於神將,事態會惡化到難以收拾的地步,將付出超乎他們想像的代價,甚至可能會───失去未來的主人!

無論如何,一定得預防這種事的發生不可,同時,也是為了不讓那個人再一次觸犯禁忌……

 

在場的七位神將,除了天空以外,無不表現出驚訝的表情,連不太表露情緒的六合都不自主的睜大了眼。

「呃………朱雀,雖然他們感情是不錯啦………但是,要發展到那樣也………」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吧!?

對朱雀反常的發言,平常總是穩重的昌親感到有些不安,忍不住對有點異常的男子發出戰戰兢兢的疑問。

他知道騰蛇和勾陣的感情很不錯,可是………男女之情!?他們兩個!?勾陣和騰蛇!?要像朱雀和天一那樣濃情密意,成天膩在一起!?………他根本連想像都不敢想。

站在昌親面前的朱雀,於胸前交叉雙臂,眼神四處飄移,一副「你說的都是廢話一樣」的嘴臉。

昌親實在很難繼續說不下去,便噤了嘴,把所有的話都全數吞回去。

朱雀鬆開雙臂,單手叉腰,右手搔搔後頸,看都不看昌浩他們一眼,其舉止很是不屑。

「你們難道都不曉得嗎?原來如此,他們就是利用這一點啊。對了,畢竟勾陣平時的有些行為舉止很有男子氣概,不如我的天一…天貴溫柔可人又純潔飄逸,她那般英氣勃勃的女人和騰蛇,要像我和天貴一樣甜蜜蜜,簡直是不可能的……可是,不要忘囉,他們都是身心健全的成年男女,就算日久生情也沒啥好奇怪,不過,他們就是希望你們那樣想,才方便他們偷偷的「你來我往」,因為你們壓根也沒想過勾陣和騰蛇會有那層關係………」

「昌浩!!等等,你要去哪裡?」安倍家次子猛然打斷朱雀。

眾人的注意力瞬間轉向扭轉上半身,右手伸長在半空中,緊皺眉頭的昌親所望去的方向。

本來佇立在成親身邊的稚嫩少年已經不在原地,不在這個空間的任何一處。

一直靠在柱子上,保持緘默的李良,瞟了一眼昌浩離開的方位,嘴裡嘟囔道:「她到底是想做什麼,為什麼連人類小孩也牽扯進來?」同時露出不甚愉悅的神色。

他偏頭思索了一會兒後,恢復原本的冷漠神情「算了,反正我只要達成『那位大人』的命令就行了。」

李良聳聳肩,繼續眺望散佈閃爍星子的漆黑夜幕。

 

自他發現事態有異起,就一直在一旁靜觀其變的晴明,終於有所行動。

他向朱雀招招手,示意他過去,但是,朱雀回應老人的動作並不是走向他,而是站在原地,同時掛上有如「你憑什麼要我過去,你應該自己過來啊。」這般意思的表情。

青龍眉頭間的皺紋立刻加深不少,眼神變的更加肅殺刺人,周身不停擾動的銳利神氣說明他的憤怒已經瀕臨極限了,只再刺激一下,就會爆發。

看著那張面目猙獰的臉,令太裳不禁這麼想,如果天后在的話,肯定會被這樣的青龍嚇到快哭出來吧。

一想到天后白淨的顏容可能會沾染上恐懼和慌張,那種不適合出現在她臉上的情緒………

他便不由得打從心底慶幸,真是太好了,幸好她不在

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啊,朱雀失常了!?昌浩跑走了!?青龍快發火了!?這是該怎麼辦才好?啊,對了,天空翁!!對現場狀況感到不知所措的白虎左右顧望,最後把視線停在天空身上,以眼神向他求助,沒想到,白髮蒼蒼的老人居然只挑起一邊長眉,用時間所磨練出來的犀利眼色,告訴他相當殘忍的現實:自己想辦法吧。

晴天霹靂!!

這是白虎當下立即浮現在腦中的四個大字,雖還不足以完整比擬他的心情,但實在也想不出比這更好、更適合的形容詞了。

天空翁,你好狠啊,竟叫我去阻止青龍!?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,這樣對我!!這種事,你應該叫六合……

他緩緩的轉頭,卻沒看到預期會瞧見的人,直到這時,他才發現原本靠牆而立,披著靈布的木訥男子,在不知不覺中,早已經悄悄離開廂房。

他的嘴角抽蓄了幾下,千頭萬緒閃過腦海,他把空氣深深吸進肺部,再全數吐出,同時鬆開爆出青筋的拳頭,抱著既無奈又悲哀的心情,邁步走向情緒瀕臨爆發的青龍。

白虎伸手按住青龍的左肩,以緩和的語氣勸說:「等等,青龍,冷靜一點,不要太衝動。」

「你是沒有看見嗎!?那該死的渾帳是啥態度啊!!」,被憤怒抑制理性的男人,揮開健壯的手臂。

「我知道,所以才叫你冷靜啊,如果在這裡打起來的話,會把房子打壞的,末夜就有藉口要你做牛做馬了。」

這番話讓火氣十足的青龍稍微恢復理智,他咋了咋舌,惡狠狠的指著朱雀。

「下一次!!如果還有下次,我就把你………!!」指向他的手,用力的掄起拳頭,青筋爆露。

對於青龍氣憤不已的警告,朱雀卻是完全不放在心上,右手順著垂下的布條把玩,嗤之以鼻地道「哼,只會吠的狗。」

「你說什麼!!

「青龍!!」白虎趕緊以身體攔住青龍,不然他肯定會讓朱雀鼻青臉腫、體無完膚到,連天一也認不出他來。

「放開我!!我非揍那傢伙一頓不可!!

在怒不可遏的青龍即將掙脫攔阻時,天空拄著柺杖,站起身來,中氣十足的喝止「青龍,不要吵!!

不知何時使用了離魂術,實體坐於一邊的晴明,以青年模樣站在髮量驚人的老人身旁。

他偏頭向一旁的老人說道:「天空,你先過去吧,我處理完這裡的事以後就會去了。」

「嗯……」天空低沉的應了一聲,便掀開竹簾的一邊,走出廂房。

 

威嚴肅穆的年老神將施施步上廊道,走了一小段路,便在不遠的外廊瞧見一名應是末夜式神的清秀童子候著。

身著一襲黑衣的童子向他微幅傾身後,徐徐地說道:「天空大人,末夜大人差在下來迎接您。」

「晴明他用不著去嗎?」這時,一陣短促的尖叫從廂房傳來。

臉龐細緻的童子瞄了聲音的方向一眼,「若是晴明大人的話,在下稍後會再來,無需操心。」

「看來大人都設想好了。」

「………請往這邊走。」童子輕盈的轉身,步伐前進得緩慢,天空則默然無聲的隨著。

 

「好痛!!」朱雀按著頭,眼眶含著淚,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青年。

「晴明,你幹什麼!?很痛耶………嗯?你手裡拿著什麼?」原本打算要好好向他抱怨的,卻發現扯去他幾根頭髮的手裡,有一樣完全不屬於他的東西參雜其中。

晴明立刻了解他所指的是什麼「喔,這是末夜的咒術媒介,是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植入的吧。」

他把那樣東西以食指及中指夾住,伸到靠過來的青龍、白虎和太裳等人眼前。

「植入!?在朱雀頭上嗎?」「植入!?在我頭上嗎?

眾人的眼睛不停地來回在晴明的手與朱紅的髮叢之間,一張張難以置信的臉孔呈現在青年眼前。

晴明把它放在左手掌上,嘴裡默唸咒語後,媒介───末夜的黑髮便起火焚燒。

閃著火星的焦灰,頓時散發出動物性蛋白質燃燒後,特有的臭味。

晴明拍去手中的灰燼,邊說:「我還有事,要離開一下,我和天空不在時,你們要乖乖的,不可以吵架喔。」

囑咐完便走出廂房,正要下到廊上時,他突然「啊」了一聲,似乎想起了什麼,便回頭對青龍說了一句保證會讓他發飆的話後,才滿臉笑容的前去和天空會合。

 

濃濃的戲謔之意寄宿於緊盯水面的烏沉眼眸,裝滿清水的青銅水盆底部沉澱著焦黑的灰燼。

布帛摩擦的聲音來到妻戶前,單邊的門板發出「咿─呀─」的微弱聲響。

冷冷的月光流進室內,所至之處皆有如結上了層冰霜。

在表面覆上一層青藍月光的黎黑木板走廊上,有她剛才吩咐下去的考松茸和美酒,放置在托盤裡。

剛烤好的松茸切片還冒著陣陣熱氣,白瓷酒瓶仍未開封,酒瓶旁還有三只朱紅酒盞相疊倒放。

「末夜大人。」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,黑衣童子出聲輕喚女人,「天空大人已經帶到。」

青蔥般的纖指扶著門板,美好的脣形無聲地微笑著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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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宮 嬉遊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9) 人氣()